八十六歲的陳老太太,由媳婦及看護攙扶著慢慢走進診間。我翻一下病歷,距離上次就診已經三年了,今天看起來很疲倦的樣子,雖然話講不太出來但神智還是很清楚。
「先生啊,我婆婆感冒咳嗽一個多月了,怎麼吃藥都不會好?」
「哦,是自己買藥吃還是有看醫生啊?」
「有啊,看了好幾個醫生了。」
「好,那你能不能跟我詳細描述一下她是怎麼咳嗽的?是怎麼開始的?」
「阿就一直咳一直咳啊!」
「一開始就是這樣嗎?你說有感冒,當時有其他感冒的症狀嗎?」
「ㄟ.…. 不知道耶,好像有點鼻水、喉嚨痛。」
「現在呢?還有那些感冒的症狀嗎?」
「ㄟ….. 好像沒有….. 媽媽,你喉嚨還會不會痛?」老太太搖搖頭。
「什麼時間比較會咳?半夜睡覺會不會咳?有沒有痰?」
「ㄟ…..好像整天都會,睡覺也會;有,有痰的聲音。」
「痰是什麼樣子?什麼顏色?」
「ㄟ….. 就痰的樣子嘛,顏色?… 白白的吧。」
「那,除了咳嗽之外還有沒有其他的症狀? 走路會喘嗎? 呼吸或咳嗽時有咻咻的聲音嗎 ?」
「嗯….. 喔,對對,最近好像比較喘,不過倒沒聽到什麼咻休的聲音。」
「還有沒有其他的症狀? 比如說食慾啦、排便啦、尿尿啦……」
「嗯,有啦,她最近不知為什麼晚上尿尿特別多,一直起來,都不能睡。不過我們有帶去大醫院看泌尿科,醫生有開藥給她吃。」
「開什麼藥? 症狀有改善嗎?」
「嗯….. 好像沒有耶…..」
接著我詳細地檢查了老太太的身體,發現了一些徵兆。然後我要求他們回去把所有長期在吃的藥,及最近新增的藥全部拿來給我看。
雖然之前已紀錄過他長期使用的藥物,但必須再度確認。
半小時後,藥都拿來了。我看過所有的藥,並且詢問清楚她「真正」吃下去的藥之後。我告訴家屬:
「我認為你母親並不是感冒,她其實是心臟衰竭。」
「嗄?心臟衰竭?怎麼會?」
為了確認,我請她躺到床上再做一些理學檢查,並且也立即幫她做了一個心電圖。
「是的,我還是認為她是心臟衰竭。」我肯定地告訴他們。
這時躺在床上的老太太開始咳嗽了,而且一發不可收拾地持續咳著。
「對對、就是這樣,整晚一直咳一直咳,吃咳嗽藥也壓不下來。」
我趕快扶她坐起來,也趁此機會告訴他們:「你們有沒有注意到從剛剛進來到現在,她坐著的時候很少咳嗽,一躺下來不到十分鐘就咳不停了?」
「這個其實就是心臟衰竭的一個特徵。還有她晚上一直起來尿尿,也很可能是心臟衰竭所引起的。」
「那…… 現在該怎麼辦?」
「我建議你這幾個藥先不要吃,只吃這一些,然後我另外再調整一些藥物…….」 我開始整理整個狀況, 慢慢說明。
「醫師啊,泌尿科的藥物不必吃我明白,可是這些高血壓的藥她已經長期吃了二十幾年了,這…..可以停嗎?」
「這正是我接下來要解釋的:很多慢性病是必須長期用藥,但隨著年紀的增長,人體各種機能以及對藥物的反應都會逐漸改變。因此我們還是要定期評估整體狀態;此外若有任何新的病徵,也都需要跟原來的問題合併在一起思考。」
「所以,長期拿藥的病人還是須時常親自就診,如果有任何變化,或是最近有什麼狀況 — 像這次的『感冒』— 最好都要跟醫師報告;另一方面醫師開立長期處方時,也應該要記得定期看一下病人,重新評估。」
「喔!原來如此,我還以為『連續處方』就是一直去拿藥就好了。」